三条鲜活的生命,三朵鲜花般灿烂的笑脸,伴随着隆的一声炮响在震动中瞬间消逝。
我无法忘记....
当一个又一个夏天来临的时候,当绵绵细雨淅淅沥沥天空阴霾雾气笼罩在我们每一个活着的人心里的时候....
我追忆她们。
我心情很不平静。
我再次想起她们三个人的名字:王银萍,顾清华(兰州人)杨鸣(玉门人)三个平均年龄还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如今她们长眠在了祖国的西部--青海老茫崖。在那片浩瀚的戈壁盐碱滩上,她们孤零零地留在那里,无以为伴....苍天都为之动容,石油人在哭泣。
如今,我们每个活着的人---玉门人,石油人---是否还记得她们的容颜,我不会忘记。那三个活蹦乱跳的身影,那三朵鲜花般的姑娘。
那是祖国石油大会战的日子,来自全国各地的油田精英赤子们齐聚青海老茫崖,冷湖,格尔木地区,我所在的铁人王进喜的家乡---玉门油田也参加了这次浩浩荡荡的会战。
青海西部位于距离玉门上千公里的老茫崖地区,那里是戈壁,沙漠盐碱滩的腹地,汽车跑上一天也看不到一户人家,满目凄凉。地下埋藏着无尽的宝藏。我们居住的帐篷底下常常用脚一搓都是雪白的盐块,会战前我们配备了崭新的解放30型越野车和美国进口的无机变速福特车---仪器震源车。一时间,来自全国各地的石油人汇集在一起,这片荒芜沉默了千年万年的处女地沸腾了....
会战初期,我去了天津,接回了石油部配备给玉门的几十辆大小福特车,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早队长来找我说:你帮忙送趟饭吧,我欣然领命。开着刚接回来的福特车,心里美孜孜的,记得那天食堂是刘玉梅去的。六七十公里的盐碱滩路几十分钟就到了。那是我送饭的第一站,放线班的三个姑娘王银萍,顾清华,杨鸣就在那里。见送饭车来了,她们都围了上来,一边欣赏刚接回的汽车一边吃饭。饭后,她们一再央求我开车带他们转一圈,我说:一会儿我送完饭回来....谁知此一别竟成了永别。
我开车向下一个工点驶去后不久,大概只隔了有十几分钟,就听见隆的一声炮响。接着就听见报话机传来快....救人,一号工点的人被埋了。我掉转车头,疯了似的向三个姑娘被埋的山包驶去....刚才她们休息过的山包已不复存在,只有幸存下来的周跃汉趴坐在地上---他的腿被砸断了,其它三个姑娘全部被埋在小山包底下。我发疯似的在她们刚坐过的地方胡乱地用手刨挖着....双手渗出了鲜血。全然不顾,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救人,救人....队里的人全来了,队长跑丢了鞋子....半小时后,我挖出了杨鸣,双手无意间抓住了她被挤压出来的双肺和心脏,鲜血淋漓。瞬间,我惊呆了,我瘫坐在地上,看着这个十几分钟前还和我打打闹闹的漂亮姑娘,她双目圆睁着....脸上还带着笑。缕缕长发遮盖着她半边美丽的面容。我紧紧抱着这个刚参加工作年龄还不满二十岁的姑娘,大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三具齐整整的尸体并排躺在西部那荒凉的盐碱滩上,一时哭声四起,哭声震天地,泣鬼神....
这是个意外,沉默了万年的盐包早已风化,她们选择在那里休息的唯一目的就是乘凉。因为,那里寸草不长,更别提有树....要知道,夏天的西部太阳毒的能晒掉人的一层皮肤。
部里领导来了,油田的领导来了,全队的人都来了。开了隆重的追悼会,队长致悼词时声音几度哽咽,泣不成声。大家哭成一片。最小的兰州姑娘刚满十八岁。王银萍家在兰州母亲有病,家境贫寒,死后在她的遗物中竟没找出一件象样的衣服...
我心情无法平息,在这个多雨的夏天,我怀念她们----我们都回来了,却把她们遗弃在了西部,孤零零地。
也许,不会有人再记起。
但是,我不会忘记,王银萍。顾清华。杨鸣。
呵,我的同事,我的战友,你们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