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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玉门的冬天——紫凌儿

  • 遗失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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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4/7/27 19:38:39
  • 来自: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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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凌儿

    再次踏进这座故乡的小城,曾经的辉煌已荡然无存,如今到处显现的都是一番破败景象。曾经养育几代油田人的西北小城,正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她在沉默中静静地等待死亡。想到这些不免有些伤感。离开那里已经有8年了,然而那挥之不去的记忆,萦绕心弦的情怀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愈加强烈。

    每次来的时候,都很落寞。落寞的不仅是我这个人,还有整个城市,以及城市里仅存的一切。走进这个市区的每个角落,没有人注意我,即使我风尘仆仆,身上满是疲倦,都没人打量我一眼。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仿佛告诉我,你来了,就是回家,对于大家都一样,没什么好客气的。你的离去和回来对于这个曾经辉煌过的小城来说,也等于一粒尘埃。你颀长的影子,不过是市区路边的一枚草叶而已。我一路向东,一个人踩着自己的影子,看着高高的炼塔以及炼塔上如繁星一般的灯火,心情犹如那路——我来了,却不知道终点有谁在等我。

    比起夏天来,我更喜欢玉门的冬天。

    玉门的冬天比任何季节都干净。它只是一味地冷着,不再扬尘;且不停地下雪,天地之间总是白茫茫一片。在外面行走,无论是道路还是树杈,无论是田野还是房顶,都铺满厚厚的冰雪。耀眼的白,优雅的灰,是整个冬天的基本色调。走在厚厚的雪地上,心情很好,也很干净。不小心摔一跤,爬起来拍落雪花,衣服上并不会留下尘土的痕迹。小时候,玉门的冬天似乎总在下雪,那雪下得跟赌气一样铺天盖地……早上起来,厚厚的积雪把门堵了半截。大雪过后,铁锹铲雪的声音不绝入耳,像一个个跳动的音符,传遍大街小巷。

    那些年的冬天真冷,大多数人住的是平房,采暖的工具是有限的暖气片或者煤炉。寒冷的日子总是漫长,地上永远都是厚厚的冰。每逢这样严寒的天气降临之前,大人们总会早早地去街上采购足够应付十几天甚至一个月的食物回来。最常见的蔬菜是土豆、大白菜、红白萝卜,还有粉条,这些东西能够长时间储存,并且不因为久存而减少原有的味道。

    玉门的冬天属于男人。再怎样寒冷,只要男人用厚实的臂膀和胸怀揽住妻儿,那一定能把所有的冰雪融化。女人是属于夏天的,只有在艳阳高照的夏天,她们才能展示自己柔美的曲线和妩媚的风姿。整个冬天,除了上街买菜,她们很少出门。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街上的商贩极少,屈指可数的几家国营商店的商品大多都买不起,上街也只能买一些针头线脑,或者柴米油盐。在那个不知奢侈品为何物的年代,从年头到年尾,女人们购物并不是一种时尚消费,而是为了一家老小的生活所需。到处都是冰雪的冬天,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好去的,索性就在家,给丈夫、孩子抑或老人们浆洗衣服,收拾家务,把一个不足50平方米的小窝打理得整齐而温暖。

    那个年代,石油工人娶的老婆大都来自附近农村。尽管嫁给了石油工人,从乡村移居到这个石油小城,她们依然习惯把农村和城市的日子混在一起过。比如,她们既能把家里家外打理得和城里人一样干净整齐,也能拾起城里人所不能及的粗重活计。她们会在自家的院子里养一些兔子和小鸡,或者在门口的方寸之地种一些香菜、蒜苗、小葱之类。谁家需要了,只要张嘴,她们都会很大方地揪一把送过去;如果谁家不打招呼去偷,一旦被发现就会发生一场歇斯底里的战争。她们一方面体现的是贤淑得体,一方面又有着乡村无法改变的朴实和斤斤计较。在她们养鸡养兔的这段日子里,都或多或少会遭到男人们的反对和训斥,可她们的态度是不管不顾。直到某天,家里来了一位远乡的客人,男人手足无措不知道拿什么来招待时,女人却利索地抓起一只肥硕的兔子来到厨房。转眼,一盆热腾腾、香气四溢的红烧兔肉端上了桌,捎带一盘韭菜炒鸡蛋。这时候的男人才觉得女人当初的壮举是多么正确。清晨,女人早早起来给上学的孩子和上班的丈夫蒸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羹,看着父子俩狼吞虎咽,她们会流露出狡黠而满足的笑容。

    偶尔,也会有人从外面的大城市捎过来一些五彩的毛线,女人们便神采奕奕,三五个聚在一起商议着,用什么流行的款式和针法来给孩子们编织一件漂亮的毛衣,或是给男人织一件毛背心。这是一群多么善良和聪慧的女人啊,并不因为时代的限制和物质的匮乏而影响她们的心灵手巧及爱美之心。整个冬天,她们都安于现状,相当满足,把枯燥乏味的冬天过得如夏天般灿烂,并花样翻新,有滋有味。

    这样的冬天,不管天、不管地的只有孩子们。他们三两个凑在一起,在雪地上东跑西跑,相互追逐打闹,一脚高一脚低,或者摔个鼻青脸肿,爬起来非但没有哭哭啼啼,反而毫无顾忌地兴高采烈……

    多年之后的今天,凭着记忆,在这片残垣断壁中还依然能分得清这是谁家,那是谁家。每一家的门都关着,没有鸡鸣狗叫,没有饭菜飘香,没有炊烟的影子,没有孩子的奔走与叫喊,没有呼儿唤女的声音,也没有燕子的穿梭与啼鸣。我感觉自己突然像一个孤儿或者陌生人——这是我曾经的家园吗?

    我不知道那些童年的欢笑和历史的记忆,是不是也会随着这个城市的凋零而逐渐消失,这里的人们和那些天真的孩子已经离开不再回来,那些热闹而美丽的建筑已经空置。那些城市边缘的房屋不久就会被拆掉,或是租给附近放羊的牧民。故乡的味道,仅仅在屋顶那一抹飘荡的雾霭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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