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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因为郁闷总想找个倾诉的对象，才和李师傅说了我的心事，没想到他会这样认认真真帮我。事后我想想真有些唐突，假如他敷衍几句走开了事，真不知道我的自尊和脸面该如何处理，我会羞愧得不敢再见他，我暗自庆幸也后悔自己的唐突，责怪自己的冲动和直来直去的性格，哎，一个女人家，这事要传出去多让人笑话。我后怕得心咚咚地只跳，虽然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还是羞燥难安，脸烫烫地周身燥热。好长一阵子我才恢复了平静，又暗自庆幸，要不是自己舍着脸面喊住李师傅，我又怎能敢想承包的主意呢，李师傅这人真不错，算我没有看走眼，心里这样想着，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他刚才坐着的样子来，似笑非笑的模样，一切都难不倒的神情，和那入木三分看淡一切的眼神；尤其那白净的脸蛋倒像个电视剧里的偶像派，骨子里还是北方人的豪爽仗义。
一夜无梦而眠，当街上的汽笛声把我惊醒时我慌忙起来，开了门匆匆忙忙地洗把脸，不大一会儿曹师傅便来接班了，接着小赵、所长、王师傅也到了。我交了班没急着回家，和曹师傅闲聊了几句，看看时间估摸着站长也到了，便朝对面车站大院走去。我径直推开站长半掩着的门，三两步走到站长的办公桌前，看着站长一脸的疑惑，我开口说到：“我来报名，站长，我也想承包。”
没等站长说话，我紧接着把李师傅教的话一古脑地说了出来。站长的表情我看的真真切切地，在他出乎意料的诧异中，我又按照李师傅的交待快速地离开了，一路上我心情激动着回到了家里。
隔了一天，我去接班时，借助打扫卫生的名义敲开了李师傅的屋门。门开了，我冲着站在门口他说：“打扫卫生。”
李师傅回转身看了看屋里，一切都干干净净的，转脸面对我说：“也没啥打扫的。”
我笑笑，走进屋里。他客气地让我座，我总感觉我和他不算太熟络，我没坐，站立在床铺旁，我有些紧张，想好的话到了嘴边，却突然感觉不妥，笑笑扫视了他一眼。也许他看出了我的窘迫，装作没什么似地站立着，问我：“去了吧？”
“去了。”我躲开他的目光，忍住我自己的想笑的表情，轻轻地回答。
“情况怎样？”他很会掌控谈话的气氛，平静轻淡的语气里流露出的关切，一下子冲淡了我的羞怯，很快我恢复了平静，紧接着我动了个心眼，故意问他：“你猜猜李师傅，站长啥表情？”我没有掩饰自己高兴的心情，喜悦地望着他。
李师傅照旧笑眯眯地样子，眨巴了两下眼睛，毫不犹豫地说：“我估摸他会大吃一惊。”
我开心地笑了笑，佩服地问他：“你猜的真准，他还没回过神哩，我就赶紧跑了，我真怕他问我啥，为啥他会吃惊呢？”
“你去报名，他不会想到，……”
“更想不到我会说出后边的话。”我一激动抢过李师傅的话，说到。
“对！”李师傅肯定地赞同说。
“这话说着合适不合适？”我还是心里没底。
“合适。”李师傅点头说。
“那为啥？”我不解地问。
“你想
——————承包为了啥，干的好好地，他又不是管不了。”
“为啥？”我真的没想过这些。
“嘿嘿，以后你会明白的。”
“那下一步该咋办？”我问他。
“好办。”李师傅没有急着往下说，照旧是掏出烟，点着了放在嘴边吸了口，又缓缓地细细地吐出嘴里的烟气，虽然脸上没有露出得意的表情，但我感觉他内心里早已有了主意。“你下次去找他，他肯定会问，你咋想的。”
“我咋说？”我问。
“你告诉他，每天的营业额都让他看。其余的不要多说。”
“他会不会问别的？”我半信半疑地问。
“不会的。”
我虽然想不通心存疑惑，第二天还是去了站长办公室。果然站长开口问我：“你怎么考虑的？”
这一次我有了底气，平平稳稳地说了我的打算，站长听完了我的话，想了想，冲我笑笑说：“看不出，啊，你还是有思路的。”
得了站长的表扬，我心里美滋滋地说：“站长，没别的事，我走了。”
“好吧，有事我找你。”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所里，上到二楼慌慌张张地敲了敲李师傅的屋门。“没在屋，刚出去了。”我听到说话声时回头才看见曹师傅在走廊的南头正在擦玻璃。我“哦”了声，走到曹师傅身旁，拿起拖把弯下身用力地拖着地。这段时间来，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心平气顺，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手里的拖把比往常的轻。曹师傅似乎觉查到我的异样，住了手看着我问：“小陈，今天咋啦，嗯……这么高兴，是不是……？”
我理解曹师傅话的意思，笑着说：“都半老徐娘啦，谁还会稀罕。”
“我说么，也不会这么快，不过，我看你和小李挺谈得来，可要注意，别弄出什么绯闻来。”曹师傅老实人，就连她自己也想不到会说出绯闻两个字来。我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一旁的曹师傅也忍俊不禁地哧的一下笑了出来，她那逗人的表情实在让人可笑，我由咯咯咯一下变成了哈哈哈的大笑。
下午，我坐在值班室里一时没事，我又想起曹师傅开玩笑的事来，老实说，这几天和李师傅的接触，我的确对他确有好感，但从没有过多的想法，情感的世界里我可不敢也不愿有什么花花绿绿的事情。我虽然没有什么三从四德的古训，也从来没想过刻骨铭心的离奇情感。虽说和曹老二有过那么一段，但那也只是青春懵懂少年的浅尝即止而已，根本没有醉心的思念和牵肠挂肚的留恋。在我的心海里他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天空里飘浮的淡淡的云，若有若无，根本没投下深深印记。后来我谈了对象
————————我现在的老公，我们俩像许许多多的青年男女一样，在那个特定的年代里我们胸怀高远、热血沸腾，吟唱《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来不及开垦内心深处情感的荒地，很快地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死去活来的感受和牵肠挂肚的思念，也只在电影上和手捧的言情小说里。我们有过幻想和梦境，但都被建设四化的激昂情绪所冲淡。我们谈论最多的是好感，羞于开口的是爱情，和现在相比，我们不叫恋爱，字眼里就是个谈朋友。我们忠于家庭分担责任，从没有扪心自问过是否是相依相偎相知，抱定一个家的概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着。也许是环境的改变，也许是人心的不老，也许是他的优秀吧，这两天我总有一种渴望，渴望时时刻刻见到他，渴望和他面对面地坐着，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尤其是今天曹师傅开了玩笑后，我的心情确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好似冬眠里的昏睡，柔和温暖的阳光无意间晃开了惺忪的双眼，我似乎听到了昆虫爬出地面的悉悉嗦嗦的声音，我嗅到了春的气息，尘封了多年的泉眼里，又涌动出潺潺的细流。我感觉出这细流就来自我的心田，它正在逐渐地加强，我似乎感觉到我无法阻止它，不久的一天它会喷涌而出，冲垮我的周身。我好像置身于弥漫着毒雾的香气里，明知道自我毁灭的结果却又沉醉其中而不愿自拔。我突然感觉恐慌，正当这恐慌让我不知所措时，李师傅推门走了进来，我即刻站起身，所有的意念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迫不及待地说：“哎呀，你可回来啦，我正找你哩。”
“ 怎么样？上午见着领导了吗？”李师傅问我的语气平和轻柔。
一提到早上的事，我喜不自禁，痛痛快快地说：“还真让你说准了，开口就问我咋想的，我就那么一说，看得出他很满意，这一次我就不那么紧张了，到现在为止我心里才算有了谱，你为啥能猜到他想知道这呢？”
“他现在最关心的应该是这，其它的事情在他看来不重要。”李师傅解释。
这一点我确实没想到，也不晓得揣摩领导的心思，在我看来如何承包干好工作才是重要的吧，我禁不住问：“如何承包，工作咋作他就不管啦？”
“至于工作在他看来是你的事，他不需要过多的担心，但他要听汇报，下一回见他就要说了。”李师傅的回答依旧是这样的声轻气和，根本找不到半点常人那种料准事情后的得意和夸张的自信，依然是那种举重若轻不温不火视若平常的样子。在我看来焦心难解的问题，到他面前却如拂尘弹灰一般轻松自如，我心悦诚服地说：“哪下一步该咋办？”
“写个承包方案，拿给他一看，不就完了。”说到完了二字时，他做了个双手自内向外半转，掌心相对十指伸展的手势。
别说写出来啦，就是想我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我想让他帮我写，可我又感觉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他，没办法我试探着说：“我可没写过？”
“我帮你写吧。”他说这话的语气和神态给我的感觉好像我们是平日里的熟人一班，既没有不乐意帮忙的意思，也没有讨好人的感觉。我虽然是半老徐娘，但从平日里男人们看我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里，我自信我也可以算是风韵犹在魅力不减吧，我不明白他的心思，但看他把我们的接触拿捏的这么让人不近不远的，实在让人不敢多想。
他说：“你这斜对面有家网吧，走，到电脑上一查就完事。”
到了网吧，他掏出身份证登了记，又顺手从裤兜里摸出两个钢崩，放在柜台上，伸开五指对老板娘说：“五分钟。”
老板娘冲我笑笑，指着旁边的那台电脑说：“这台开着的，你就用这台吧。”
他坐下的同时老板娘搬过来把椅子。我把椅子放在他的旁边,在我坐下的同时,我感觉好像有磁力吸引我一样,我的肩头轻轻靠住了他的肩,我突然之间感觉不妥想收回些,但我的意念却抗拒了我的行动,并且我的双手也一齐放在了桌面上，我的双眼没有停留在电脑屏幕上,而是不断地离开屏幕瞥向身旁的他,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和似曾相识的快意,这感觉似乎多年以前有过,但我已记不起当年有过这种感觉的情景。对于我此时此刻的情景，身边的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依然如故的平静，就好像没什么事似的自自然然的敲击着面前的键盘，我真有些怀疑他的感官是否出了问题，就好似失去知觉的昆虫，虽长了两个长长的触角，却怎么也接收不到我传递过去的信息，抑或是我的信号较弱，但我心中的涟漪早已在心海里荡漾很远，轻声而坚定地拍打着空洞的身躯。
我希望他能感觉到我此时此刻的心情，能明瞭我这按耐不住的情绪。我突然意识到身旁的他像蜘蛛一样编织了一张网，其目的并不是为了捕获我，但我却无意间闯到网上而又胆胆怯怯地缠绕着自己。理性告诉我要拉紧手中线，以免放飞了自己。正当我决意要坐直身子时，李师傅转头对我说：“好了，走吧，去复印店打出来。”说着话弯下身从主机上取下U盘。
“啊，这么快。”我下意识地说。
出了网吧，我有意识走的快些，为的是和他拉开些距离。他似乎明白我的心思，晃晃悠悠漫不经心地跟在后面。在复印店里，当承包方案打出后，他仔细地读了一遍，然后递给说：“你读一遍。”
我接过来，从头到尾也没有看出哪有不合适的地方，我诚恳地对他说：“唉，真得谢谢你，晚上请你吃饭吧？”
“吃饭就免了，晚上我还有事。”他笑笑说。
请他吃顿饭表示感谢，确实是当时的想法，为了表达诚意，说： “今晚没时间，明天吧？”
“举手之劳的小事，没必要这么客气。”
看得出他不是假意的地推辞，为了表明不必要请客吃饭的理由，他故意把这些说成是举手之劳的小事，这大约是宽慰我以减少我的心理压力。突然间我似乎明白，先前的几次事，他都表现的这么轻描淡写，大约也是为了让我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都不算什么，早有意淡化帮我的痕迹吧。
出了复印店的门口，我本想沿街配他走走，但没想到他却对我说：“我一个人转转，你先回吧。”虽然我也有配他的想法，虽然他说明了想一个人走走的意思，假如我提出一块时他不会不同意的，但，我终于没说出口，点点头，目送他走开后才移动脚步。
一路上我的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没有心思关注街上的人来人往，熟视无睹地走过一家家店铺，手里薄薄的两页纸，根本从手中不可能脱落，我却捏得紧紧地。
那一晚，我情绪格外地低落，莫名其妙地感觉到若有所失，但却又实在是想不出会失去什么，直到三天后我在来到所里时，我才真切地知道我的预感。
苏家齐
